不動聲色地消聲匿跡,是一種美學

本篇文章係來自《優雅老年的才情》
老いの才覚(天下文化出版,作者/曾野綾子 Ayako Sono)中,〈不動聲色地消聲匿跡,是一種美學〉一文。因為個人感觸良多,特別繕打全文,與讀者分享。



從撰寫《戒老錄》的30歲左右開始,我就常想,到死以前,東西一定要盡量減少。 所以,告誡自己不要買太多衣服,不要再增加食器等等。但事與願違,每次外出旅行,一看到美麗的東西,還是會想要,終於還是買了下來,時至今日,積習難改。

幸好人生過了70歲以後,那種對物欲的煩惱逐漸降低。所剩的日子愈來愈短,心底想真有必要減少東西了。

最近,只要一有時間就整理相片。活著的人還要替辭世的人收拾善後,未免太添麻煩了。我已燒燬了許多相片,打算只留下大約50張。這雖然是個人無聊的目標,對老人而言,卻是一項重要的工作。

我們夫婦所有的親筆書稿也全都燒毀了。我們對有人想蓋自己的文學館或半身雕像的心裏感到不解, 人為何需要世人記憶自己?就算再怎麼不合情理,死者還是該被遺忘的。

我的看法是,無論俳句碑、詩歌碑、文學碑,都對景觀形成干擾。文學館的經營最後通常是赤字,對當地政府也造成經濟上的負擔。外子與我都對這類事情興趣缺缺。

我對身後之事完全沒有任何指望,甚至覺得連葬禮都可以免了,趁肉體消失不見的機會,讓所有的存在都消失,是最好不過的了。不露聲色地消聲匿跡,是死者對這個社會最高的禮儀。

在這一點上,我母親真的是做到令人感佩的善後。母親長期身體狀況不佳,自知已無法外出後,就吩咐我把和服,戒指等,全轉送給想要的人 。
最後,母親只留下兩雙夾腳拖鞋和兩套正式和服。那兩套和服還是我從沖繩買回來的琉球綢。我跟母親說,「這是我以後要穿的,不可以送別人喔。」說完後才遞給母親的。

直到83歲那年往生前,母親就生活在六帖榻榻米、半帖衣櫥附小廚房、 盥洗間及擺了一個收納櫃的房間。我只花了半天就把她的遺物整理妥當。說起來很妙,母親往生時,連少許的私房錢也幾乎快花光了。

人如果不慎留下財產,遺族可要費心了。什麼都不留,對孩子是最好的。

沒有比後代子孫圍著財產爭奪更可悲的事了。當我聽說不論留下的財產多寡都會造成紛爭這類人間瑣事後,不免覺得事先擬妥遺書是義務之一。因為就算父母僅留下一套大島綢和服,但如果有幾個孩子的話,仍會相互爭奪。清楚地事先說好:這份給長女、這份送次女,確實地分配遺物後,其他的東西全丟掉或賣掉。至於賣掉的現金該如何依照繼承人的人數平均分配,都應該事先釐清。不留任何禍根,事先做出決定才妥當。

讀到這篇文章時,慢慢心中為之震動。

讓任何物品都消失無蹤,是往生者對世間所表現的最高敬意,子孫們只需懷念亡者即可。因此作者僅花半天時間便將母親遺物整理妥當是非比尋常的,這是母親體貼子女之舉,在這裡我在字裡行間讀到了曾野母親的從容灑脫與心安天地寬的自在。

這篇文章之所以令我領悟甚多,正是曾野小姐的母親生前讓物品消失無蹤的行為。

關於生活所有要知道的事情,其實我們大都早就知道了,只是因為習性太深,以至即使讀再多的書卻未能付諸行動,總無助於改變。然而當有人以「肉身示法」,展現出「生活原來也可以這樣過」的時候,震撼自不可同日而語。

回頭問自己:我為什麼想要改變?我為什麼需要斷捨離?我為什麼想要簡化我的生活?

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是一個沒有耐心又怕麻煩的人,同時也是一個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人。用不到物品堆滿房間,塞滿櫥櫃,讓我煩躁,而它們平常鮮少被我使用到。設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離世,為我清理遺物的人,不也只能將所有東西丟棄?與其增加別人的困擾,不如自己動手清乾淨。

慢慢一直無法完成的斷捨離,因為這篇文章,而有了初步的進展,下一篇文章分享喜獲重生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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